9月中旬，新京报记者走进坚瑞沃能总部，公司正常办公。 新京报记者 林子 摄
从西安市向东70余公里，就是渭南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一片工业厂房之中，坚瑞沃能的渭南基地坐落在秦裕路2号。如今的秦裕路2号厂区大楼顶上已经竖立起“陕西进平”四个大字，之前这里叫“陕西沃特玛”。
坚瑞沃能是近几年快速崛起的动力电池巨头，排名一度仅次于宁德时代，其实际控制人也因之跃居陕西首富。而自2018年起，经历了高光时刻的坚瑞沃能资金链迅速趋紧，股权冻结、债务诉讼、人员离职、工厂停工等事件陆续出现，逐渐走向重整之路。
9月30日，坚瑞沃能发布公告称，法院已裁定受理债权人陕西凯瑞达实业有限公司对公司的重整申请；法院已裁定坚瑞沃能进入重整程序。尽管坚瑞沃能的债务压力并不轻松，但其重整求生之路已出现曙光。9月中旬，新京报记者从渭南市高新区管委会获悉，坚瑞沃能此前重要的子公司陕西沃特玛已在调试中，预计10月左右可以投产。
【变化】
工人称，渭南基地10月左右投产
“现在外界对坚瑞沃能最关注的(问题)，一是什么时候实施破产重整，二是渭南生产基地情况如何。”坚瑞沃能总部一位相关负责人这样对记者表示。
他所说的渭南生产基地，位于渭南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秦裕路2号。9月中旬，新京报记者来此探访，当时工厂大门外的棕色石碑上只留下一片空白，但从上面残留的粘贴痕迹，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被粘贴的字样是“陕西沃特玛”。
工厂门口的工作人员也向记者证实，这里此前确实是陕西沃特玛，后来出现部分操作间停工，今年春节后重新开始生产。当日下午，记者来到渭南市高新区管委会，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原陕西沃特玛厂区目前还在调试，预计在今年10月左右可以投产。
“现在坚瑞进平恢复生产涉及的水、电等条件，我们各个部门都在配合”，上述负责人表示，曾经的沃特玛、如今的坚瑞进平使用的厂房是政府代建的，先给公司使用，公司在未来10-20年内以部分盈利所得向政府分期付款，最后厂房归属于公司。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在工厂大门的两旁，分别竖立着两个告示栏，上方贴着“陕西坚瑞进平新能源有限公司”的蓝色字样。工厂内大楼的顶上也竖立着“陕西进平”四个大字。
记者探访的时候，一个贴着招聘启事的牌子摆在工厂大门口。招聘启事显示，坚瑞进平目前正在招聘200名员工，要求具备工序操作及设备异常处理的能力，确保当班生产任务按时完成，锂电行业一年以上工作经验者优先。
当天，有不少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员工进出坚瑞进平公司门口，记者随机询问的几位员工均称来这里上班不到2个月。他们有的是在网上看到坚瑞进平招聘信息的，也有人通过当地的人才市场得知了招聘消息。这些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这里目前有1100名以上员工在上班。
一名负责操作间管道安装的工人说，他负责的操作间管道大约半个月内就能安装完成，届时操作间基本能够达到生产要求。操作间内组装机器的个人最多时有60多名，目前还有约50名仍在工作，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就能完成机器的安装。
上述工人表示，厂区已有部分操作间进行了试运营，待操作间和机器安装好以后，就可以正式生产。
一名来坚瑞进平出差的人士表示，他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家公司，今年8月他就曾造访此地，当时已经看见坚瑞进平在运营。
当日下午，圆通、韵达等多家快递的快递员先后来到坚瑞进平公司门口。一位圆通快递员表示，今年4月以前，送到这里的快递“很少很少”，4月之后送到这家公司的快递逐渐多了起来，有时一天能送100多份。
在记者走访期间，一辆货物配送公司的卡车开到工厂门口进行登记，等待驶入，卡车上装着生产材料。
【自救】
寻找援手，与多公司展开投资合作
上面提到的坚瑞进平，全称是陕西坚瑞进平新能源有限公司。工商资料显示，坚瑞进平成立于今年1月29日，经营范围包括锂离子电池、锂聚合物电池、燃料电池、动力电池、超大容量储能电池、超级电容器、电池管理系统及可充电电池包、风光电储能系统、相关设备仪器的开发、生产和销售及售后服务等。
坚瑞进平目前有两名股东，大股东是利同壹号，出资2.2亿元，持股比例为55%；另一股东是西安进平新能源有限公司，出资1.8亿元，持股比例为45%。
这一针对坚瑞沃能前子公司陕西沃特玛的援助始自2018年10月。
2018年10月，坚瑞沃能公告，全资子公司西安坚瑞利同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与天津进平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等签署协议，拟共同发起设立陕西利同壹号新能源有限合伙企业。坚瑞沃能表示，本次协议的签署，首先为恢复渭南陕西沃特玛的生产经营筹措了资金。
新京报记者发现，坚瑞沃能位于渭南的重要基地——陕西沃特玛的所在地与其援手利同壹号的所在地相一致。
坚瑞沃能在前述公告还表示，积极推进进平科技或其指定第三方参与公司的资产及债务重组事项，包括但不限于重大资产重组、破产重整、资产置换、股权转让、资产剥离等，直至成为坚瑞沃能股东。
坚瑞沃能在9月25日披露，目前生产线尚需改造，需要时间，后续改造、原材料采购资金还没有保障。
除了天津进平的援手，坚瑞沃能还获得了江苏华控的支援。
今年4月，坚瑞沃能宣布，与江苏华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签署《投资合作框架协议》，共同发起设立合资公司，以帮助全资子公司恢复生产。
坚瑞沃能投融资部负责人表示，如果华控的资金可以到账，相当于坚瑞沃能获得了输血，对公司肯定有很大的帮助，不过，坚瑞沃能现在还没有收到华控的资金，可能是因为华控公司内部也需要一定的流程，暂时还不确定资金何时到账。
“坚瑞沃能现在最根本的问题就是缺钱”，上述相关负责人表示。
今年9月23日，坚瑞沃能公告，与航天柏克(广东)科技有限公司签署《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拟结成全面战略合作关系，融合双方渠道资源，提供锂电产品开发、生产、销售、售后服务于一体化解决方案，拓宽终端市场，采取联合开发、产品授权、共创平台等多种合作模式。
航天柏克背景雄厚。工商资料显示，其第一大股东是北京航天长峰股份有限公司，持股比例为55.45%。中国航天科工防御技术研究院是航天长峰的大股东，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为其实际控制人。而中国航天科工集团是中央直接管理的国有特大型高科技企业。
9月中旬，新京报记者实地走访发现，之前坚瑞沃能子公司“陕西沃特玛”的厂区大楼上，已经竖起了“陕西进平”的牌子。 新京报记者 林子 摄
【难题】
亏损还在继续，尚未走出债务旋涡
此番陷入债务风波之前，坚瑞沃能一度实力雄厚。
公开资料显示，坚瑞沃能的前身是陕西坚瑞消防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5年4月30日，2010年9月在深交所挂牌。2016年10月，公司名称变更为陕西坚瑞沃能股份有限公司。更名后的坚瑞沃能从一家消防器材公司转型为动力电池企业。
2016年，坚瑞沃能迎来事业高峰期，营业收入达到38.2亿元，与2015年同期的5.81亿元相比暴涨557.03%；2017年营业收入进一步攀升至96.6亿元。作为坚瑞沃能全资子公司，沃特玛位居中国动力电池前三强，其动力电池在国内25个新能源汽车推广示范城市中已占有约20%的市场份额。
随着坚瑞沃能业绩高涨，2017福布斯富豪榜中，坚瑞沃能董事长郭鸿宝以35亿元财富在陕西富豪排行榜中排名第8，全国排名第1214名。
但这样的高光时刻并未维持太久，进入2018年之后，坚瑞沃能便陷入债务旋涡。
2018年4月，坚瑞沃能公告，公司出现债务逾期的情况，逾期债务19.98亿元，主要为应付票据和银行借款，面临债权人的权利主张，公司面临偿债风险，对日常经营造成影响。坚瑞沃能的资金问题逐渐公开化。
根据2018年12月公告，坚瑞沃能深陷债务风波，面临经营困难，债务逾期致使公司及子公司深圳市沃特玛电池有限公司大量银行账户被冻结，大量经营性资产被查封，人员流失严重，生产经营受到严重影响。
2018年12月，新京报独家报道，坚瑞沃能已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俗称老赖)。全国执行信息平台显示，坚瑞沃能子公司铜陵市沃特玛电池有限公司被判支付原告合肥科技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铜陵支行票据6000万元、律师代理费20万元。
坚瑞沃能相关人士告诉新京报记者，“坚瑞沃能就像一个人已经失去90%的生命特征了，我们现在就想着怎么把它给救回来再说”，上述负责人表示，虽然坚瑞沃能在2016年和2017年时发展迅速，但持续一年多的债务问题对公司影响巨大。
2018年报显示，坚瑞沃能2018年实现营业收入39.97亿元，同比下滑58.62%；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约39.25亿元，相比2017年亏损36.84亿元亏损幅度再扩大。
2019年上半年，坚瑞沃能实现营业收入2.33亿元，同比减少92.78%，净利润亏损18.28亿元，相比2018年上半年亏损16.69亿元的亏损幅度扩大9.52%，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9.18万元。
截至今年上半年，坚瑞沃能合并报表负债合计165.09亿元，其中沃特玛负债合计161.76亿元。半年报还显示，坚瑞沃能累计被冻结银行账户130个，涉及冻结金额共计4894.15万元，固定资产及存货等累计被查封的价值约7.65亿元。
9月中旬，坚瑞进平厂区门口的招聘启事。 新京报记者 林子 摄
【机会】
进入重整阶段，寻觅重生机会
债务问题持续发酵，2018年12月，坚瑞沃能收到债权人陕西凯瑞达实业有限公司的催款函，告知因坚瑞沃能未能按照相关约定还款，凯瑞达公司已委托律师向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坚瑞沃能破产重整。
凯瑞达在催款函中称，坚瑞沃能应于2018年11月20日向凯瑞达付款30.75万元，逾期坚瑞沃能应向凯瑞达还清欠款总额人民币530.75万元，但坚瑞沃能一直拒绝付款。
“我们也不了解凯瑞达的背景”，坚瑞沃能投融资部相关负责人表示。
9月中旬，新京报记者来到凯瑞达工商资料中登记的地址——西安市高新区唐延路37号CLASS国际公馆1幢1单元11504室，但未找到该公司。CLASS国际公馆物业表示，目前国际公馆只有A、B、C、D四栋大楼，其中A座被一家公司整栋租下，C座就是曾经的1幢1单元，而11504室为15楼04户。记者按照上述说法前往该处，只有一家名为“派大叔”的公司在营业。
随后，记者拨打凯瑞达工商资料中登记的电话，接通后对方称其并非凯瑞达公司，已经有多人致电询问此事。
新京报记者来到位于西安市高新区的坚瑞沃能总部发现，坚瑞沃能处于经营状态。
坚瑞沃能投融资部相关负责人告诉新京报记者，这里目前有三十四名员工，都在正常上班，正常发放工资，但是子公司沃特玛所属产业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在坚瑞沃能债务问题爆发前有一万名员工，发生过拖欠薪水/辞退等情况，有一些员工离职。
“破产重整是现在能救公司的唯一途径”，上述坚瑞沃能相关负责人表示，根据深交所上市规则规定，净利润连续三年亏损/净资产一年为负的上市公司将被暂停上市，按照坚瑞沃能的情况，如果继续拖下去，不进行破产重整，2019年年报出来后业绩极有可能不满足继续上市条件，“只要一暂停上市，坚瑞沃能又没有什么起色，距离退市就不远了”。
该负责人继续说道，一旦进入破产重整环节，目前被冻结的资产和面临的诉讼，就会以强制司法判决的形式解除和终止，相当于前路障碍被扫除，坚瑞沃能如果能寻找到战略投资者，就可以重新启动。
记者粗略统计，坚瑞沃能2019年半年报中披露的重大诉讼仲裁事项共671个。
9月30日，坚瑞沃能发布公告称，公司收到陕西省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的(2019)陕01破申1号《民事裁定书》及(2019)陕01破申1号之一《决定书》，裁定受理债权人陕西凯瑞达实业有限公司对公司的重整申请，《决定书》指定由北京市金杜(深圳)律师事务所担任坚瑞沃能管理人。
上述坚瑞沃能负责人称，申请破产重整的事宜在4月28日已经被证监会批准了，“我们等了几个月，自己也比较着急”。其表示，此前中国资本市场上共有53家进入破产重整的上市公司案例，按照以往惯例来看，最快3个月，最慢9个月基本可以完成破产重整，届时公司可能会有比较大的起色。
不过，上述负责人也表示，如果坚瑞沃能在破产重整环节中表现不佳，被法院裁定重整失败，就要进入破产清算环节，相当于坚瑞沃能就“彻底宣告灭亡”。
目前，法院已裁定坚瑞沃能进入重整程序，如果坚瑞沃能顺利实施重整并执行完毕重整计划，将有利于改善坚瑞沃能资产负债结构。若重整失败，坚瑞沃能将存在被宣告破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