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疫情之下，家长的新难题）
一场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为了重回正轨，苏里做了很多努力，包括去看心理医生，也包括耗费几天时间，在网络上查找资料、打客服电话，埋头为孩子挑选课外英语培训机构做攻略。
苏里做的在线英语产品攻略（受访者供图）
这位35岁的北京妈妈，是个职场强人，谈吐利落，行事雷厉，做事追求逻辑和条理性。像中国绝大多数中产家庭一样，她和丈夫极度重视培养孩子的英语能力，不只是为了应付考试，更将其视为孩子未来人生通路的基础技能。既然有了这种共识，他们很自然地将外教质量作为了挑选课外培训机构的硬性标准。
数据更直观的解释了他们的选择。近日，南方周末微博发布的外教偏好调查结果显示，近7成家长为孩子选择了外教；而谈及原因，多数家长称是为了让孩子从小学习地道的英语发音和用法；其中，也有半数家长表示，看重的是外教的教学方式，以及希望培养孩子的国际化视野。
按照苏里和丈夫的规划，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年前精挑细选的线下班，软硬条件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孩子不抵触。可惜还没上几节，疫情来了，何时复课未知。不过，就算政策放开，孩子大概率依旧无课可上，因为机构的外教被困在外国老家，来不了中国了。
如果问这次疫情在中国人的生活里改变了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并习惯于上网课是一个。不管之前对它是什么态度，网课都成为了一个必要而合适的选择。苏里以一贯的严谨，对进入视野的线上培训机构做了一次全面了解和对比，最终选定了名为VIPKID的一家平台。
面对疫情“黑天鹅事件”（指难以预测且不寻常的事件），苏里和她的家长朋友虽受影响，但终归有其他选择。对于一些教培机构来说，被打乱的节奏却很难再回归正常了，他们几乎面临着一条“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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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下机构岌岌可危
在疫情里，百弗英语没能挣扎太久，便自我宣告“死亡”。2月初，它给所有员工发了一则通告。“2月15日前主动离职，可以获得一月工资的70%；选择不离职的，工资会一直保留到公司有足够资金，或是进行破产清算时再继续发放。”
2月16日，它又向学生们发出了教师团队解散的消息。“由于一、二月份疫情对公司的打击非常大，我们资金链出了问题，无法再上课了。”
这家成立于2009年的线下教培机构，主要教授雅思、托福、四六级和成人英语口语等课程，自称在全国5大省市布局了35个校区，累积服务学员超过10万人。但过往所有的业绩，都不足以抵御疫情的冲击。一个更加棘手的情况是，它不能一倒了之，它还需要给交了钱的学生们一个合理“交代”。但这个“交代”，至今没有完美做出。
即便在疫情之前，线下英语培训机构倒闭的案例也并不鲜见（图/IC photo）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领域来到了一道分水岭。那些涌向在线教育平台的学生宣告了百弗们的脆弱，只有线下的“一条腿走路”，完全不足以抵抗疫情这类风险。一些暂时还能坚持的线下英语教培机构，仓促间开始向线上转型以图自救。
但这谈何容易。无论从技术还是时间上来说，都太难了。
王丹同意这个观点，她在北京打理一家线下英语教培机构。过去几个月，她焦虑到每天只能睡着三四个小时，醒着的时候，就一直盘算账上资金还能坚持多久。她的困难显而易见，新的学生招不到，旧的学生在流失。
重压之下，她紧急启动了课程的线上化。但网课这事儿，不是架个摄像头就行了，技术的稳定性、线上课件的开发适配，都需要一个较长的周期。“别的不说，仅一个年级的课表我就调了17遍。”王丹现在的做法，只能算是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活马医。
让她更加丧气的，是家长们的质疑。“你们这么搞，效果能和专门做线上英语的比吗？”
这个问题，王丹只能安抚，不能保证。毕竟，让她赖以吸引家长的外教资源，现在也没法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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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教招募“冰火两重天”
美国人保罗在中国一家线下机构做外教，疫情爆发后，他是外教团队里唯一选择留下来的。现在他不光要自己熟悉、适应线上教学，同时还要教那些回到外国老家的同事们，怎么通过网络上课。
还有机会去尝试的人，保罗认为至少是幸运的。另外一些外教，则因为机构要削减开支，已经被解雇。
事实上，哪怕资金暂时无忧、不用缩减外教数量的线下教培机构，也已经因为政策层面的变化，难有办法找到更多外教了。3月26日，中国外交部与移民管理局出台了《公告》，决定自2020年3月28日起，暂时停止外国人持目前有效来华签证和居留许可入境；暂停外国人持APEC商务旅行卡入境；暂停口岸签证、24/72/144小时过境免签等政策。
这一政策何时取消，取决于海外疫情的发展，换句话说，没法预估。沮丧的情绪在蔓延，因为哪怕国内的线下机构全面恢复营业，那些主打外教教学的品牌，也会在师资上被紧紧扼住“咽喉”。
相比之下，王丹们会羡慕一些线上教育企业。虽然同样主打“外教牌”，但后者外教资源受到的影响不大，甚至在数量上还有了更加快速的增长。
Michelle在教育行业从业多年，目前是VIPKID外教招聘与发展负责人。她称，海外受疫情影响，在家办公流行，中国的在线教育平台受到越来越多的外教追捧；过去一段时间，VIPKID外教应聘人数较平时增长了一倍，其中不少人还有常春藤名校背景。
在家授课的美国外教（图/新华社）
但Michelle也是焦虑的，只是她的焦虑和王丹不同。“由于疫情影响，中国和美国先后开启远程办公状态，这给外教运营和管理的全球协作造成一定困难，两边的团队需要尽快克服时间和文化上的差异。同时，在这期间，课程量也陡增，在多重压力之下，团队如何更好地配合、保证课堂质量，都是挑战。”
Michelle的状态，让王丹羡慕。“如果是这样的压力，我希望越大越好。我的失眠时间，希望能用来工作，而不是掰着指头算账。”王丹在电话那头，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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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们的选择
所有人的节奏都乱了，从学生、家长到外教再到机构、企业。所有这些，共同带来了行业格局的变迁和进化：教育培训行业已经来到了新拐点，从线下到线上的转移正在加速。这个行业里，从企业家到投资人，都在说着一个“OMO”的概念，也就是线上和线下教育相结合的模式。
不过，家长们并不关心这些陌生而难懂的概念。他们的关注点一直都很简单——谁能帮我的孩子更好地学习英语，之后，他们用脚投票。
在Michelle看来，VIPKID的数据相对乐观。“2月份以来，我们有连续两个月新增用户数超过100万，课程量达到历史最高水平。”在此期间，其他在线教育平台的用户数也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如果说服务质量、教学效果，家长们尚需体验一段时间才能做出判断，那么最显而易见的外教师资力量，就成了他们选择培训机构的第一个考虑因素。
广州家长饶静就认为：“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受到口音的影响，所以更需要口音纯正的外教教学。”她让儿子从学龄前就开始使用VIPKID，对外教的选择也有一套自己的标准，“上课要有趣，还有就是我希望那些在自己的国家就是做教育的老师，他们更专业。”
从这一点来分析，国内青少儿英语教育品牌中以外教为核心卖点之一便不足为奇。不同于线下机构外教资源的匮乏（新华社《半月谈》杂志此前在报道中援引过相关数据，国内市场对外教的需求缺口高达20万人），在线教育模式给互联网教育产业一个更为广阔的外教池。根据相关数据，仅美国就有超过500万名具备K12教学资质的教师群体。在疫情之下，业内的马太效应更加明显，如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家长们倾向于向VIPKID、学而思网校、新东方在线等有品牌和师资优势的优质机构聚拢。
虽然对教学线上化早有预期，但王丹没想到行业的巨变会以这种方式迅猛降临。她的压力越来越大，自己的机构或许很难撑到“OMO”完成的那一天。“像今年这样的情况，撑不下去的又何止是我们，不过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文中苏里、王丹、保罗、饶静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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